(一)世界各国对印刷字体及其字库、单字的保护迄今无定规并各行其是
迄今为止,对于印刷字体及其单字的法律保护,唯一直接相关的国际条约即《印刷字体保护及国际备案协定》至今只有十多个国家参加,其规范模糊且影响有限,我国至今还没有签署加入。而各国的相应法律规范或者判例也是做法不一、见仁见智,各行其是,莫衷一是,未见定式,没有成例。而且因为中文字体结构较之西文结构相对复杂,中文印刷字体单字更容易作为美术作品得到著作权法保护。我国对于印刷字体及单字,既没有像英国那样“视为不侵权”之例外的法律规定,也没有像我国台湾地区那样“字型绘画”之专门化规制,所以应当并且只能在我国现行著作权法架构之下来讨论和解析中文印刷字体及其单字的著作权法保护问题。
(二)在我国现行著作权法下具独创性的中文印刷字体单字属于美术作品
中文印刷字体单字之多维向繁复变化的字型结构较之西文单词之横向字母简单排列的字型结构,其字形更为复杂和在风格上更加凸显。具备独创性与可复制性而且没有超过法定著作权保护期限的中文印刷字体单字,可以作为美术作品受我国著作权法保护。《著作权法实施细则》第4条第(8)款规定:“美术作品,是指绘画、书法、雕塑等以线条、色彩或者其他方式构成的有审美意义的平面或者立体的造型艺术作品”。我国现行著作权法律规范没有对美术作品进行穷尽列举的进一步类型化,而是在绘画、书法、雕塑这三类外,用“等”字做了一个概括性的兜底规定。所以,根据我国现行著作权法,作为美术作品保护的是中文印刷字体单字之字形,而不是中文印刷字体单字之字义,“表形不表意,是画不是文”。各种中文印刷字体中相同单字之文义是相同的,所以其所能体现的独创性,不是作为文字作品之“传情达意”角度的独创性,而是从其字型风格或字体形象方面考量的美术作品的“审美意义”角度的独创性。例如宝洁公司为什么偏偏要将“飘柔”两倩体字用于其洗发液产品及其包装宣传,而不用其他早超过了著作财产权保护期,因而既不用付费,又不会产生著作权纠纷的传统的宋体、仿宋体、楷体、黑体之“飘柔”单字,而是“使用倩体‘飘柔’这两个字,其目的是提升美感与审美价值。如果仅仅在于文字的传情达意,不用花钱的黑、楷、宋、仿等字体单字有的是”。否则,“传情达意都可以,何必一定要倩体。选择倩体为什么?审美价值是本义。”不能将中文印刷字体之单字作为美术作品之法定“审美意义”的首要表形功能,曲解为一般文字作品“传情达意”之首要表意功能。
(三)中文印刷字体字库不构成我国现行著作权法保护的美术作品及汇编美术作品
在我国现行著作权法语境之下,即使由具有独创性的中文印刷字体单字所组成的中文印刷字体字库,也不能成为美术作品。试问,假设中文印刷字体字库属于美术作品,那究竟是单一美术作品,还是汇编美术作品?其独创性又表现在哪里?如果认为其属于单一美术作品,那么,既然所有的中文印刷字体之单字都没有独创性,作为中文印刷字体单字的集合又何来独创性呢?如果认为其属于汇编作品,那么根据我国《著作权法》第14条规定:“汇编若干作品、作品的片段或者不构成作品的数据或者其他材料,对其内容的选择或者编排体现独创性的作品,为汇编作品”。汇编作品的独创性必须表现为“对材料的选择和编排上”之汇编方法的独创表现。如前所述,但中文印刷字体字库的编排在我国是必须遵循简单而且强制的国家标准的,不能对其单字数量和编排方式进行任意选择和任何取舍,无法具备独创性。在这种情况下, “有审美意义的字体集合”又何从谈起?无论中文印刷字体单字有否独创性,中文印刷字体字库整体上都没有独创性,不构成我国现行著作权法保护的美术作品。所以,无论中文印刷字体单字有否独创性,中文印刷字体字库都只是没有独创性的简单与机械的集合,不构成我国现行著作权法保护的美术作品。成千上万中文印刷字体单字之机械性简单集合的中文印刷字体字库,或可以视为一个数据库,然而我国迄今尚无保护数据库的立法规范与法律资源。当然,也可以如我国台湾地区那样针对印刷字体进行诸如“字型绘画”之类的针对性的专门化立法,在此法律规范架构之下,或许可以将具有独创性的中文印刷字体字库之整体作为一件美术作品加以特定法律规制的保护;但是我国迄今尚无相关的特定法律规范,所以目前中文印刷字体字库仍然不构成我国现行著作权法保护的美术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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